两天前,柴晋坐在问询室内,与包阳进行了对峙。

    抓住他的那天夜里,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。在这个迟迟没有下雨的干旱夏季,这场雨就像是对所有生灵的一次救赎,也像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受害者的无尽控诉。

    包阳带人去拆迁小区把人救出来之后,便开始搜查整栋房屋,他们看到了柴晋“收藏室”内那些存放着人体组织的玻璃罐,也在那间血腥的厕所浴缸里,见到了飘在福尔马林里的温慧茹。

    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温慧茹,所有办案民警的心里都感到无限的歉意。这是“风铃杀手”的第十一起杀人案,他们本希望能让数量定格在阁楼案的十起,可终究还是让他又下了手,他们可以想象受害人家属在得知消息之后的悲痛。

    柴晋被赶到的警察制服后,立刻扭送到了市局,除此以外,他们在路上巧遇正从拆迁小区溜达到大马路上的周励,也被警察再次带回警局。他会清楚知道柴晋房屋的位置,一定也与这起案子脱不开关系。

    问询室的空调正呼呼吹着,简蔷从门外敲门进来,开门时从外面带进来的不绝于耳的暴雨声,让这间本来宁静的房间陡然有了响动,柴晋原本低着的头,突然抬了起来,他看了简蔷一眼,然后笑着问:

    “小姑娘,作为警察,你的安全意识还得提高呀!”

    简蔷扭头,她的眼里写满了怒意,她想起自己被他直接击晕绑架的耻辱,以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陈飞濯,就恨不得直接揍回去。

    包阳看出她眼里的小火苗,到底还是挡着她让她赶紧出去。简蔷只得回办公室,冲着监视器去看柴晋和周励两间问询室的情况:

    “1964年出生,今年56岁?”他看着简蔷交给他的资料摇了摇头,“你还真够老当益壮的,过了十几年还想着杀人呐?”

    柴晋对他微微一笑:

    “重拾个人爱好。”

    包阳因为这六个字脸色都变得更难看了。他终于收起了揶揄,换上强硬的态度就开始问他:

    “从头开始,一起一起交代吧!”

    柴晋倒也不避讳,也许这三十四年来他已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被抓住的画面,现在会坐在这里也并不很出乎他的意料。于是柴晋就从第一起案件开始交代,包括作案细节他都讲得很清楚,即便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,他依然记忆犹新,甚至说得如数家珍,和当时现场勘查的细节完全应和得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当兵的时候因为犯了点错,本来都已经定下晋升副连,后来就再没跟我提过。”他笑了笑,那笑容看着非但没有想象中杀人犯的凶恶,反倒还多了些迟暮老者回忆往昔时的恬淡,“我想想没意思,还不如早点出来找工作。”他说,“街道这个活也算军队帮着安排的,父母都觉得挺稳定的,我其实不太愿意。这活太清闲了,没有意思。其实我会入伍,也因为我一直都特别想当警察。”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包阳,他的警服在柴晋眼里可能是一辈子的期望,今天是他离警察最近的一次,他终于可以眯起眼睛认真端详面前的人民警察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?”包阳看出他的出神,提醒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然后我就找了个不那么喜欢的女人结了婚,生了两个孩子。和她没话说,我觉得没意思就开始出去杀人。”他回答,“在我当兵的时候,实际上有个特别喜欢的姑娘,后来她去沪市打工,说她挺不下去了,就跟我分了手,和别人结了婚。哼,一个男人,喜欢的姑娘跟人家跑了,工作也没意思,你说还能怎么办?”

    包阳吐了口气,柴晋显然在吐露他前半辈子的各种不幸,但作为一个正常人,难道不应该顾着眼前,把日子过得更好吗?

    “但你这么做的时候,没有考虑过老婆孩子吗?”

    “我老婆有了孩子以后就更不和我啰嗦了,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,我的存在可有可无,我又懒得管两个孩子。所以有了孩子以后,日子反倒更无聊了,每个月除了把工资给老婆外,他们对我也没有更多的需要了。”他自嘲了一下,“我也就正好有时间出去寻觅猎物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……”包阳顿了顿,他手上的资料正是拍摄的他“收藏室”的照片,“那你怎么藏住你那些人体组织的?你老婆孩子不知道?”

    “那房子是我父母的,我们住在另一间房子。其实呢,我干街道,哪一家房子空置我都清楚,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原因空置。比如原本我的辖区里有一户人家是长期在国外生活,这里的房子就是空关,他们甚至把钥匙还给了物业。我知道这个情况后,所以一段时间,我就把我的这些东西都放在那户人家,根本没人进去也不会有人知道。”他顿了顿,“当然这中间我也换过两三家。”